舌尖上的妇产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沉睡的小巷，天空从黑色变深蓝，变浅蓝，淡淡的颜色一直延伸，蔓延了整个天空。航空路二巷的一侧开始变得热气腾腾，油香、小笼包、烧饼、卤鸡蛋、豆皮儿、油饼……，另一侧是灯火通明的恩施州民族医院住院部大楼，5楼妇产科的值班医生谭姣姣则是彻夜未眠，一整个夜班都是在收病人、做手术、接生，忙完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谭姣姣回到值班室，捧着昨天下午接班前从食堂提来的晚饭，放进微波炉加热。随着温度的剧增，盒饭里青椒鸡杂混着榨广椒的香味融化了谭姣姣一夜的疲惫，但是想着还有出院要办、病历要写、术前谈话要谈，谭姣姣心里的滋味，远比盒饭的滋味更为复杂。

　　六点四十，妇产科主任李玲准时睁开眼睛，工作培养出来的生物钟让她不用闹钟都可以准时起床。为了方便上班，当年特意买了离医院最近小区的房子。七点，她准时踏入医院食堂的门。今天有一台卵巢癌的手术，可能会持续5个小时以上，所以李主任准备准备早餐时大干一场。碱面跳进一大锅宽汤沸水，滚上滚下后被捞起，加入粑糯肥美的肥肠臊子以及被蒜粒辣椒油厚裹着的海带丝，再配上夹着油花四溅五花肉沫的小花卷，这样一顿“糖油炸弹”方可顶住长时间的体力劳动。

　　上午十点五十，就像一部经过预热的庞大机器，医院里的各个部门已然高速的运转起来。医院食堂推着餐车载着手术医生、护士的午餐运往手术室。手术间内，也开始有年轻的医生、护士穿梭着统计要打的盒饭。李玲主任今天的手术比较复杂，请了外一科的同事上台会诊一起清除肠管表面的病灶，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做完，如果十二点半之前可以做完，就可以不吃盒饭而是坐到食堂细细品尝。台下观摩的谭姣姣医生想问老师们要不要一起打盒饭，又怕老师误会她在催促，老道地问：“老师们，盒饭是要甜汤还是咸汤？”。李主任口罩下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几年前，台上主任带着两个医生正在埋头手术，小谭医生一句“主任，您要饭撒？”让人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了三室两厅。时光流逝，年轻医生的青涩味道俨然成为了历史。

　　时间来到十一点半，值早班的产房护士梅光霞接完生，洗手、擦汗，脱下工作服走进值班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现饭现菜，放进微波炉加热——是昨天晚餐没有吃完的张关合渣。土家族常言“辣椒当盐、合渣过年”，昨晚的合渣白绿相间中沁着辣椒油的红亮，黄豆中的蛋白质与萝卜菜中的维生素、无机盐配在一起，梅光霞拿来拌上米饭和酸辣魔芋丝儿，简直搭配出了土家人的满汉全席。梅光霞麻利的把饭菜和餐具摆好，嘴里默念，19床经产妇的宫口已经2个公分了，赶紧吃了去接生哦~

　　下午两点，妇科白班医生唐潇处理完新病人才发现错过了饭点。然而，医院周边拥有最富戏剧性的餐饮景观，路边摊、家常菜馆、火锅店、快餐店、24小时便利店、西餐厅、面馆、卤菜店……，这种地理优势有助于餐饮一条街的形成和保存。为了不辜负这份“自然”的馈赠，唐潇手机上长期不卸载的App除了微信和“学习强国”，就是“饿了么”和“美团外卖”。忙碌了半天的唐潇掏出手机，准备点一份心仪的午餐犒劳一下自己。护士站电话响起，是产房来的电话——19床经产妇羊水粪染，产科白班医生在手术室做急诊手术还没回来，有请妇科白班医生进产房处理。唐潇收起手机，冲进产房。分析胎心、和家属沟通、软化宫颈促进产程进展，通知麻醉师和新生儿科医生进产房，三方人马通力协作，终于母婴平安。

　　在产房一进一出，唐潇回到医生办公室已是四点。这个尴尬的时间，唐潇想着不如忍忍，一会儿回家吃老妈做的大餐，便坐下写病历。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时间从指缝间溜走。五点十分，眼看着要到交班的时间，妇科来了一个新病人，唐潇评估了一下——看来是不能按时下班了，于是赶紧从值班室里搜刮出护士妹妹中午剩的馒头和护士长从家里带的霉豆腐。馒头就着霉豆腐，“爽!”，唐潇倒了杯白开水，大快朵颐，乐在其中。十分钟过后，她又坐回到了电脑前，开始收新病人、写病历、开医嘱。这时，今天的夜班崔佑萍提着食堂的盒饭来接班了，唐潇一边忙碌着一边期待着几个小时后和家人的团聚。

　　晚上六点半，妇产科副主任曾凡慧看完门诊回到住院部，她是今天的二线。“马上来一个异位妊娠破裂、失血性休克的病人，需要急诊手术”。崔佑萍和值班护士忙了起来。曾主任打电话叫来备班医生陈传奇，一起护送病人直接进了手术室。术中探查见右侧输卵管破裂，腹腔积血1500ml。因为处理及时，患者术后转危为安。脱下手术衣，曾主任顿感心慌、冒冷汗、眼前发黑，陈传奇为她掰开了一支50%的葡萄糖。透明塑料包装，粉红色标签，装的是20ml人类最简单最初始的美食体验。浓郁的高糖滚过每一个味蕾，每个葡萄糖分子穿过细胞膜进入细胞，经过三羧酸循环实现有氧氧化，快速提升血糖、补充体力——没有复杂的技法、炫目的配料、精致的器皿，只有葡萄糖本身的质感、美味，对于低血糖的曾主任来说，代表着甜蜜和幸福。

　　凌晨四点，随着一阵响亮的啼哭声，这是在夜班诞生的第3个新生命。夜班医生崔佑萍熟练地托起小家伙，称重，擦拭羊水，包裹取暖。还在产床上接受伤口缝合的妈妈问道：“崔医生，哪种奶粉好呀？”崔佑萍把小宝宝抱到妈妈的身边，小家伙本能地吸吮了起来。崔医生笑着说：“母乳，是给宝宝最好的美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再一次唤醒了沉睡的小巷。崔佑萍忙完后回到值班室，捧着昨天下午接班前从食堂提来的盒饭，放进微波炉加热。妇产科医生的一日三餐总是丰富多彩，让人回味无穷，因为他们不挑食，不挑点，来之能吃，吃后能战，战之能胜。

　　夜班第3个分娩的产妇家属端过来一碗温热的鸡汤送到崔医生手中，“崔医生，辛苦了！”。崔佑萍吹开那层土鸡特有的带着黄金色泽的油珠，乳白的汤赫然显现，浅尝一口这人间烟火气，唇齿之间的鲜美顿时温柔了这个忙碌而平安的夜。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