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张床,一张病床。
自我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是一张并不普通的床,我有高高的护栏,可调节的床板,清新、简洁的配色,我被送到了恩施州民族医院儿科,我见过最声嘶力竭的哀泣,那是没办法留住生命的苦恨,也看过最感激涕零的泪水,那是绝处逢生的喜悦,领略过鸡毛蒜皮的吵闹,也见识过被一分钱难倒的好汉。喜怒哀乐怨憎会,爱恨离仇求不得,人生中总有很多无奈,这是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很普通,也很特殊。
那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可能还没有一岁吧,瘦瘦小小的一个,床都知道他营养不良,再加上重症肺炎,送来之后,基本就没有睁开眼睛过,母亲贫困无助,她望着医务人员的眼神,写满了绝望与恳求,小医生拼尽全力地抢救,我听着他们喊着秒做心肺复苏:01,02,03……,一轮、两轮,一小时、两小时,孩子单薄的身体在规律的按压下保持微弱心跳,脸色仍惨白如纸,最终,小医生宣布死亡时间,孩子妈妈哭得不能自已,护士长郑重地给他整理仪容,送了他最后一程。你看,生命真的很脆弱。
这一天,又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医生姐姐抱着一个呼吸微弱,全身苍白宛若“雪宝宝”的新生儿冲进抢救室,据说,这个刚出生的宝宝患有“胎儿母体输血综合征”,急查血常规提示血红蛋白仅32g/L(正常新生儿为180g/L左右)。医护人员立即进行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紧急输血治疗纠正贫血等抢救措施。随后,“雪宝宝”又因严重窒息缺氧出现持续性肺动脉高压,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病情凶险。我看到“雪宝宝”刚生产完的妈妈扶着门,站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婆娑的泪眼诉不尽对生命的渴望,如果我有母亲,她也一定会这样爱我,恨不能帮我承受病痛,助我远离苦难。终于,在医护全力抢救下,命悬一线的“雪宝宝”终于转危为安,支助姐姐送来鲜红的急救血包,鲜艳的血液顺着冰冷的管子流进“雪宝宝”的身体,那是生命应该有的颜色。宝宝的妈妈喜极而泣,我想,生命固然脆弱,但也可以坚韧。
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老是咳嗽个不停,看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找到原因,天天睡在床上看手机,家长都怀疑她是癔症。儿科的医护人员却没有放弃,一边让护士长阿姨请心理学专家会诊安抚小女孩的情绪,让医生姐姐每天查房,跟小女孩互动交流,问问她的爱好,她的偶像,她的梦想,她也有诗与远方;另一边积极完成肺泡灌洗,灌洗液送检,最终通过检测发现小女孩患有EB病毒肺炎,经过积极的治疗,小女孩终于痊愈了,她拿出久违的画笔,画出打碎的夕阳,揉进温柔的月光,送给我们一片星海,那里是她诗中的远方。你看,只要用心呵护,生命也可以充满希望。
还有反复呕吐的小男孩,全身皮疹的小哥哥,经常住院的三胞胎,他们痛苦而充满希冀地来到这里,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是生命的呐喊,是灵魂地呼唤,是我们竭尽全力也要打开的希望之门。这就是我工作中的那些事儿,平凡,却充满责任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初心不改。
我是一张床,一张病床,也是重燃生命之火的地方。